【编者按】3月3日下午，全国人大代表、广东海洋大学食品科技学院食品质量与安全系主任雷晓凌作客南方报业传媒集团访谈室，就食品安全的相关热点话题与网友在线交流。雷晓凌表示，目前食品安全管理盲区在逐步减少，国家食品安全状况有比较大的好转。以下为访谈实录：
主持人申晨：各位网友，大家好！欢迎关注南方报业传媒集团“2014年全国两会全媒体直播室”，今天作客访谈室的嘉宾是全国人大代表、广东海洋大学食品科技学院食品质量与安全系教授雷晓凌，跟大家一起来聊一聊食品安全的话题。雷代表，欢迎您！
食品安全是我们每年都谈的老话题，从之前的毒奶粉、地沟油，到最近曝光的伪造品牌桶装水的黑工厂4年不换过滤网，连喝的水也都不安全了。这个话题虽然老，每年都要谈，可见老百姓的关注度之高；虽然关注度高，但每年都没解决好，也可见解决之难。如果用一句话概括来说，究竟难在哪？
雷晓凌：现在管理上比较规范了，包括一些部门的整合，职能、责任比较明晰，所以盲区应该是在逐步减少，一些事件完全消除的话也不是很现实的问题，食品安全问题不管在哪个国家、哪个地区都不可能完全消除，只能说是发生几率的多少。
主持人申晨：在您观察的这几年，我们国家的食品安全有没有一些变化？
雷晓凌：我觉得有比较大的好转了。普遍来说，餐饮业的卫生加强了，用餐环境、餐具消毒等都比较规范了，还有食品生产都必须获得生产许可证才能生产，当然黑工厂就不能在这个范围了，查到才能处理，因为它不是正规的，正规的企业都要抽查，而且抽查的力度很大，所以跟以前比起来，安全度可靠了很多。
主持人申晨：今年有代表提出“用大数据平台监测食品安全”的建议，您有没有留意到？
雷晓凌：没有看到，但是我觉得这个也是可行的。现在的检测数据、研究数据都很多，但是这些数据处理有合适的软件，来对它进行分析，提供给我们行业人士参考，或者对公众发布信息，这是很好的，也是可行的。
主持人申晨：他的建议是去建立这样一个平台，对数据进行分析、整合，对食品安全进行预警。但是我看新闻报道说2011年我国建立了多个食品安全风险监测网络，但是问题还是在不断发生，症结出现在哪呢？
雷晓凌：我只能说食品安全问题是不可避免的，食品安全风险就好象人过马路会发生事故一样，你过马路会发生车祸的机率有多少，食品安全风险就是这么回事。
主持人申晨：那您今年在食品安全领域带来了哪些建议？
雷晓凌：我今年就不打算提这方面的建议了，因为这个问题也提了很多，很多工作也有成效了，我们不妨观望一下再说。
主持人申晨：您觉得可以提的建议都提了吗？
雷晓凌：也不是，觉得现在还没有一些成熟的看法需要提的。这些年没有一些大的（食品安全方面的）事件，对我们这个国家来说已经是做得不错了，而且一有什么问题都反应得很及时，发布信息也都很及时，我觉得这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主持人申晨：您对现在食品安全的现状是相对比较满意的？
雷晓凌：比较乐观，觉得是在逐步好转。
主持人申晨：很多网友很关注食品安全，“民以食为天”嘛，但是大家在听到关于食品安全的事故发生时敏感度非常高，很多人说好象现在什么都不敢吃了，对于民众在食品安全教育这一块，您有什么建议？
雷晓凌：这个问题不单是中国才有，国外也是这样说，说现在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其实我觉得心态放平和点就行了，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安全的，像有些人喝牛奶是没问题的，但有些人喝牛奶也会过敏，有些人喝豆浆也会（过敏）。
主持人申晨：这是个人体质的问题，奶质安全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雷晓凌：对，食品里面不合格也不一定是不安全，不合格包括很多方面，有的时候我们的神经过于敏感了，一看到“食品检验不合格”就马上觉得食品不安全，其实食品“不合格”跟食品“不安全”不是一回事。食品“不合格”，比如说这个食品的份量应该是100克，偏差只能是10%以内，如果它超过这个偏差就是不合格的，可能大家不一定知道这个问题，“不合格”实际上包括很多内容。像有某些成份是不合格的，或者超出标准，有些限量的指标超过的话，不影响它上市，它可能是这个成分跟食品安全有关，它超出一定量，你只吃它一次、两次也不会有很大的安全问题，如果超过限量里的几分之一问题不大，超出几十倍、几百倍可能就会有问题了。像前段时间的大米重金属超标，大家也是恐慌了一段时间，但是我们吃大米一般可能不是固定吃一个牌子，而且现在吃大米的量很少了，如果按一天一个人消费一斤来算，连续吃几个月才可能出现中毒现象，一天只吃二、三两的话，吃几天就没吃了，这其实是没有很大的安全问题的。我觉得心态比食品本身的安全问题更重要，有的时候我们说“人是活活被吓死的”，因为恐慌的心理会造成身体对食物的吸收，内分泌影响到精神状况的话，对整个身体都会有比较大的影响，所以心态放平就好了。
主持人申晨：就是说民众要更科学、理性地去看待食品安全的问题。教育的方式您有什么建议，怎么向民众去普及食品安全的知识？
雷晓凌：像新闻媒体在报道一些食品安全问题时，包括报道检验一些产品不合格、哪些指标不合格的时候，能不能针对这些指标进行一些解释？比如水产品里面检测出二氧化硫超标，我们就应该马上跟大家说明二氧化硫这个指标限量标准是多少，它有哪些方面的危害，这样结合起来报道大家就能够比较理解。比如报道大米重金属超标，重金属里面镉超标，镉超标的话我们可以说一下在大米里面的限量标准是这样，但是在贝类里面限量指标会高一点，不同的食品都不一样的。同样是重金属，镉的限量跟其它重金属的限量可能是不一样的镉、铅、铜限量指标是不一样的，铜的毒性没那么大，指标可能就高一点。还可以给大家普及一下这些知识，这些指标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区是不一样的，就像美国，大家都觉得美国什么都好，但是美国有一些限量指标比我们还要宽松，并不是所有指标都比我们的严。而且美国更机动，不同的州指标不一样，比如重金属指标，这个州可以这样子，另外一个州又是另外一个数据，但是它都是在一定范围里面，这些限量指标可以差一倍、两倍。
主持人申晨：这样的指标制订是根据什么样的情况来确定的？
雷晓凌：就是根据做的一些毒性试验的安全限量，也会考虑当地的一些人群。不同地方的人群对于某些东西的敏感程度是不一样的。有些地区可能对这个东西比较敏感，它的限量可能就会严格一点，但是如果这个地方的人群对这方面的东西没有很大的影响，就可能宽松一点。
主持人申晨：的确，这些食品安全的知识需要向民众更大力地推广，谣言止于智者，社会上出现一些有关食品安全传言时，大家清楚了，也就不会出现谣言肆虐的情况。
雷晓凌：对。我还想补充一下，像刚才说到的重金属问题，我们身体需要的一些微量元素，像锌、硒，贝类里面含这些东西很丰富，我们从贝类里面容易得到这些微量元素，但是它的重金属含量可能也相对高一点，如果你不吃它的话，像对我们身体有益的锌、硒这样的元素吸收也少，对身体也不利，所以这些东西都是矛盾的，不可能绝对一样的，吃东西时不同的食品都要吃，这样的话微量元素、维生素都可以兼顾到了。
雷晓凌：我不是研究转基因食品的，也不好对它急于下结论，但是我觉得对转基因食品也可以像对其它食品一样，以平常心来对待。转基因都是针对某个功能对这个植物进行一些改良，不会有意去制造对人不安全的食品，像转基因大豆，有些是提高它的含油量，像我们吃一些植物油、大豆油，转基因食品的含油量比较高一点，榨油就好一点。但是我们只是吃大豆里面的油，就说它对我们有很大的毒性，我是不认可这种看法的。我觉得不要太在意，因为我们吃东西不是只吃一类，而是是不同的食品一起来吃，即使它有一定的风险也不是很要紧，所以不要太紧张。对于知情权方面，我是赞赏要有知情权，我支持要有标注，如果是转基因食品你就要标注它是转基因食品，现在标签法也在推广，要求商家打这方面的标注，现在我们也会看到食品标签里面有标明是转基因还是非转基因。如果说那个玉米很好吃，是转基因的，我也会去试的，不会刻意回避。
主持人申晨：这个也要看个人的选择。
雷晓凌：对，这是给你自己自由选择的空间。
主持人申晨：我们再来谈一谈食品安全事故治理方面的话题。食品安全事故发生，它有利益违法分子才会有违法的动力，很多时候我们对食品安全的治理都是开展一些专项整治，就是运动式的，网上对此也有很多的讨论，在您看来打击食品安全事故是常态化的还是运动式的比较好？
雷晓凌：现在很常态化了，因为我也跟相关职能部门交流过，食品药品监督局、食品质量监督局也在做，发现有些食品不合格、不规范，会对他们进行教育，有的会进行罚款，也有的会教育他们为什么会处罚，他们现在事前事后的工作都比以前做得好很多。
主持人申晨：您觉得常态化的治理会更有效。
雷晓凌：对，现在这些部门的压力也更大了，他们的责任意识比较强了，我也跟一些质监行业的人有过交流，他们都觉得现在的工作很有压力。
主持人申晨：也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既然无法保证所有食品的绝对安全，就按照轻重缓急划分，婴儿的抵抗力比较低，大家就着重去关注母婴产品，您对这个提法怎么看？
雷晓凌：这个提法可以考虑，因为婴幼儿抵抗力比较差，发育期的营养对他将来有很大的影响，我是同意这个观点的。我们国内前两年开始已经比较重视这一块的食品管理了，已经在重点抓婴儿食品了。
主持人申晨：那别的方面，有没有说也是重点监测的范围？
雷晓凌：现在的抽检力度都比较大。很多人传言说猪肉不敢吃，现在是互换地区的人去抽查，湛江本地会抽查，全省也会分那么几次异地来抽查，不会跟当地职能部门说，而是直接去市场抽查肉、菜，或者去一些种植地抽查。这些数据可能不跟当地讲，只是跟直属的上级部门汇报。现在的抽查力度相对来说比较密，面也比较宽，现在真是比以前要好很多了。以前是大家不知道安全的问题，以为以前的都很好，其实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主持人申晨：您前几年提过这样的建议，食品安全的问题明显，根源在于多头管理。去年3月份，也是两会期间，国务院组建了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对食品药品实行统一监督管理。在这之后，这种情况您觉得有没有好转？
雷晓凌：其实在这之前都已经好转了，不同职能部门已经把可能会出现责任推诿的地方相对理得比较清了，部门在整合过程中也要慢慢把功能整合，可能先是执法部门来整合。
主持人申晨：这样集中的监督管理对食品安全会好一点？
雷晓凌：对，我觉得会好一点，因为它是把执法这一块整合了，其实还有一些方面可以整合，可以一步一步来，一下子就把很多东西搞到一块可能会比较乱，慢慢整合会容易有序化。
主持人申晨：还有哪些职能可以整合在一起？
雷晓凌：像农业部门，很多时候农业部门是管生产，执法这块可能不是很够，农业部门的一些问题还相对比较多，也就是源头的问题。很多职能部门也注意到这一块了，可能这一块会有加强。
主持人申晨：今年2月，广州市出台了《广州市食品安全“黑名单”管理试行办法》，规定10类食品安全行为“红线”，若有犯者，经营者信息不但被列入“黑名单”，并且追究行政责任或者刑事责任。您觉得施以重罚是否是个好办法？
雷晓凌：我觉得严惩、严打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是事后的教育也很重要，现在他们都注意说理，说服他，另外也可以教育一大片，对同行里面的规范要引导，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主持人申晨：您觉得现在的惩罚力度够吗？
雷晓凌：有些还是不够的，但是现在抓得比较紧了，相对而言比较好一点。
主持人申晨：您觉得施以重罚对食品安全是一个很好的措施？
雷晓凌：对，因为这里面毕竟牵涉到一些利益问题，因为做生意的人不可能去冒不赚钱的风险。
主持人申晨：源头问题，从根本来说，就是希望能够明确责任人，一旦出现问题，就能够迅速找到问题的源头，严管生产者，从根本上铲除食品安全事故发生的毒瘤。
雷晓凌：对，确实是。所以我们要定下法人代表来承担负责，强化他们的意识，这样可能效果会更好。
主持人申晨：那请您在食品安全方面，再给我们网友们提一些建议。
雷晓凌：平常心，该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太过担忧，食品的风险不可能完全消除，食品安全就像人过马路一样，可能会遭遇风险，不能因为出门可能会发生事故而不出门，吃东西也一样。
主持人申晨：对，不能因噎废食。
雷晓凌：对。我们也可以看到，其实这些年身边的朋友出现食品中毒事件的都不多，如果没有的话也不用太紧张，如果没有的话干吗那么恐惧呢，没必要。
主持人申晨：要更加理性地面对食品安全领域。
雷晓凌：对，放松心态很重要，另外每个人也要做好自己，食品安全都是在水、土、气的环境里面来生长的，跟我们人一样，如果环境、水、土、气没有治理好，那食品也会出现一些不安全的因素，包括重金属超标，如果土壤没有重金属或者含量很低，那食品的重金属含量就不会超标。所以，像垃圾的回收处理，以及我们对保护的环境都很重要，保护了土壤也就等于保护了我们的健康。
主持人申晨：您今年没有提有关食品安全的建议，但是您的日常生活还是跟食品安全领域息息相关，今年您对食品安全有没有一些新的想法？跟我们分享一下。
雷晓凌：其实没有太多，我是从原来的对食品安全方面的关注延伸到对环境方面的关注，就是考虑到食品的生长环境跟我们人一样，环境好了，食品就安全。大家都知道有机食品，有机食品的生长环境就是没有遭受污染的。现在国内有多少环境没有遭受污染呢？高品质的食品就是没有用一些农药。我今年去青海旅游的时候，坐在大巴上跟一位农民聊起来，我们去看了一个有油菜花的地方，他说那片地很大，种东西很简单，不用锄草，很简单，撒锄草剂就行了。我们知道使用除草剂是减轻了劳动，但是用得多了也会对环境造成污染。那边本来是一个没有遭受污染的天然环境，如果用最简单的方法去耕作，撒锄草剂不用锄草，或者是加化肥不用施农用肥，那样肯定简单，也减轻了劳动，但是对环境无形中增加了污染。所以我们更应该关注源头的污染，将来我们如果想要吃优质食品、追求高品质的生活，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要不然的话，出现污染以后治理起来周期太长了。
主持人申晨：也就是更广义的食品安全的看法。
雷晓凌：对，其实我们身边人遭受食品中毒的情况也不是太多，因为我们人口很大，像现在的禽流感事件，整整一年了，我们现在还那么恐慌，养鸡户还在杀鸡，我感觉这是很心痛，也是很可悲的事情，仅广东就有1亿人口，发生禽流感病例跟普通流感的病例比，这个比例是高还是低，大家都可以看到，但是大家没有这样去比，总是想着它是由鸡引起的，其实禽流感引起的根源到现在都没有确认，搞得很多人不敢吃鸡了。我们家那边的鸡现在才卖6块钱一斤，我们可以想一想这些养殖户损失有多大，而且对我们个人来说损失也很大，如果把鸡都杀了，我们几个月可能都没有鸡吃。
主持人申晨：那您觉得今后食品安全治理的方向是不是也是应该向着广义的食品安全理念来？
雷晓凌：对，从专业方面来说，我原来关注的东西是很窄的，只是当了代表以后，关注面逐步扩大了，因为我原来主要是搞食品微生物方面，化学方面我也不熟，当了代表以后，大家问我的问题是多方面的，大家一看我是搞食品安全的，就以为我什么都懂，我自己必须要去看看这方面的书，关注这方面的信息。我可能是相对专业一点，那就再写一点东西来跟你们交流。
主持人申晨：关于严惩，包括事后教育，在惩治的力度您觉得不够，不够在什么地方，哪里不够？
雷晓凌：严惩方面，原来的罚款金额数不足以达到惩戒的作用。违反食品安全规定，现在出现安全事故就把它提到刑罚力度，可以治罪了，但是一般违反食品的规范，惩罚的力度还不够。
主持人申晨：对那些已经违反了食品安全法规，但是还没有造成严重事故的，也要施以重罚？
雷晓凌：对，几百、几千的额度对于从业者没有达到惩戒力度。
主持人申晨：最后我想问一下您的中国梦是什么？结合您平时的一些生活感悟来说。
雷晓凌：我对自己的人生还是相对比较满意，为什么这样说呢？我现在已经过了50岁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我对自己比较满意的就是我在社会上工作，到明年就30年了，我自己的整个性格没有改变很大，这是我感觉比较满意的一个地方。另外，就是对自己的工作也比较满意，因为做的工作是自己比较感兴趣的，我很幸运，觉得已经可以了。
主持人申晨：也就是说您的梦想已经是在实现中。
雷晓凌：对，有时跟别人交流时都会说，这一点就很好了，因为我的本性没有改变太大，活得还算比较自在。我觉得人生很难十全十美，能做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主持人申晨：好，感谢雷代表，今天的访谈我们也是了解到了一些有关食品安全的科学知识。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今天的访谈到此结束。
雷晓凌：讲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家多包涵。
编辑：果果
